来源：芝加哥大学布斯商学院
作为全球顶尖风险投资人之一，甘剑平主导投出了包括携程网、哔哩哔哩、大众点评、知乎等家喻户晓的大公司。他究竟有何独到眼光？又是如何一步一步造就今日的辉煌成绩的？
在甘剑平（’99 ）成为全球顶尖风险投资家之一、被誉为“独角兽猎人”、荣登福布斯全球最佳创投人榜第五位之前，他也曾一度是一位失意的年轻投资银行家，面临着一场即将失败的交易。在为美林证券香港公司工作期间，甘剑平曾在印度花了数月时间，试图为一家新兴手机运营商安排交易。这家运营商日后成功上市，并成为了规模最大的手机运营商之一。但当时由于监管方面的原因，他无法完成这个项目。
感到疲惫与沮丧的甘剑平，向他在布斯商学院的好友Elaine Lingying Zong（’98）抱怨了他的工作。Zong想到了一个主意。当时，美国私人股本巨头凯雷投资集团正在亚洲启动风险投资基金，并在中国筹建团队，她曾被推荐了一个工作机会，但她从未听说过这家公司，也不感兴趣。“你要不要去面试看看？”她建议道。
这个建议决定了甘剑平一生。当他加入凯雷时，中国只有少数几家风险投资公司，但创业热潮的潜力无穷。数以百万计的中国消费者变得越来越富裕，开始将剩余收入用于汽车、旅行等奢侈品与体验上。甘剑平意识到，那些利用新兴的互联网技术来快速扩大规模的企业或许会是很棒的投资。
“我一直相信科技可以提高效率、改善人们的生活方式，或者更进一步改变世界，”他说。“风险投资就是利用科技和创新的商业实践来改变许许多多的事物，它不一定是颠覆世界的，却是能够逐步带来进步的。老实说，这非常令人兴奋。”
但首先，他必须承受互联网泡沫破灭带来的影响。2000年3月，在甘剑平面试凯雷时，纳斯达克指数曾创下5048.62点的最高点。在接下来的18个月里，该指数暴跌，并在2001年9月17日美国股市于9·11恐怖袭击后重新开市时跌至1579.55点。紧接着，2002年非典爆发，令中国经济受到了冲击。对此甘剑平开玩笑说：“我觉得面试进行得很顺利，但在我开始职业生涯后，其他一切都开始走下坡路了。”
不过，互联网经济很快就复苏了，甘剑平的投资计划也随之重启。他为凯雷投资的首批项目之一是携程旅游网（Ctrip.com），一家帮助涌现而出的大量新式中国旅行者预订酒店、机票和行程的线上旅游公司。该公司成立于1999年，并于2003年在纳斯达克进行了首次公开募股，上市首日便以41%的涨幅收盘。现更名为Trip.com Group的它，已经成为全球最大的线上旅行社之一。
携程的快速发展验证了甘剑平的投资策略，自那以后他也一直遵循着这一策略。“有些时候简单才是美，”在2020年9月举行的杰出演讲者系列研讨会中，他对布斯商学院院长兼George Pratt Shultz会计学教授Madhav Rajan说道。“一旦你有了一个简单的论点，就应该一次又一次地去实践它——在此过程中也许会犯错，但最终你将会和一些伟大的企业家合作，扩大企业业务规模，并产生丰厚的回报。”
01 从容面对风险
甘剑平在携程项目上取得成功后，其他科技公司的创始人开始纷纷寻求他的青睐。
“他所处的时机真的很好，”Neubauer家族创业与金融学杰出服务教授Steve Kaplan说。“当时在中国做风投的人并不多，一旦你取得了一些成功，这将成为一个巨大的优势。”
首先，人们知道你了，所以你可以获得更好的交易流。其次，由于拥有成功的交易网络，你可以为初创企业提供更多的帮助。由此，你便成为了首选投资者。
甘剑平于2005年离开凯雷，在一家网络游戏研发商担任了一年的首席财务官。2006年，凭借迅速累积的人脉和令人羡慕的早期业绩，他加入了中国风投公司启明创投，成为其主管合伙人 。第二年，苹果公司推出了第一款iPhone。甘剑平立即意识到这是一种革命性产品。在他看来，很明显地，全世界数以百万计的人——尤其是在中国——将开始使用手机作为他们访问互联网的主要手段，移动技术将具有产生巨额回报的潜力。
在他的带领下，启明创投大力投资开发移动应用程序的公司，其中包括大众点评网。大众点评最初是一家餐厅评级网站，类似于美国的Yelp。随着移动用户的增长，大众点评将其业务扩展至了其他服务领域，并在2015年与能够让中国消费者集中购买力的团体折扣网站美团网进行了合并。如今，这家以美团品牌运营的公司成为了一个庞大的购物平台，为近6.7亿付费客户提供外卖、娱乐、旅游等服务。
启明创投取得了惊人的成功，据甘剑平估计，在过去10年里，启明资助了中国20%的独角兽公司。两年前，他又做出了一个乐观的举动。2019年，他与两名合伙人——胡斌和周凌霏（’18，AXP-17）——共同创立了渶策资本（INCE Capital），对处于早期阶段的消费科技企业进行投资。此举以一种全新的方式考验了他对风险的舒适度。
过早地提出一个开创性的想法，市场可能尚未准备好。而若太晚提出，竞争对手可能早已抢占先机。甘剑平表示：“在20甚至15年前，如果你想创办一家电动汽车制造公司，不会取得多大的成功。即使像特斯拉一样在10年前开始，也是非常困难的。但如果你是在5年前开始，那可能会是一个不错的时机，因为供应链已经成熟。这便是你该入场投资这些公司的时候。”
对于获得甘剑平的关注和资金，竞争非常激烈。他和合伙人筹集的第一支基金以3.52亿美元收盘。他的团队每年会与800到1000家公司会面，其中大约150家会在每周的会议上被提出并进行讨论。甘剑平本人会会见其中排名前100的公司；随后，渶策资本会发布20至30份无约束力的投资意向书，并每年对科技初创企业进行10至15项投资。
今年1月，渶策资本宣布已完成约7亿美元的第二轮募资，包括两支基金。至此，其在管资产规模已达到10亿美元。
对甘剑平来说，与初创公司创始人的对话至关重要，它将决定在初次会面的公司中，能获得融资的那1%究竟是谁。要判断哪些创业者有成功的动力和毅力并非易事，疫情下的在线Zoom会议更加剧了这一挑战。
甘剑平每次都会问创业者：“你发展壮大后想做什么？”他试图以此来判断创业者对公司的长期愿景。如果一个人只是想套现，那便不是合适的人选。甘剑平希望创业者在创业时能充满激情，就如他准备投资这家公司时一样。
“大多数成熟的风投公司拥有的财富都远超过他们的支出能力，” 甘剑平在2021年3月的一场布斯《炉边夜话》网络研讨会中告诉Kaplan——渶策资本的投资者之一。“你来工作不是为了多赚一块钱。你来工作，是因为你喜欢这场游戏，你喜欢竞争，你害怕错过正在发生的一切。这就是我每天一大早就起床去办公室、每年与100家新公司会面的动力。”
02 永怀一颗年轻的心
为了发掘独角兽企业，甘剑平精炼了他在布斯商学院学到的系统性的、自上而下的投资分析模式 。独角兽企业指的是估值至少超过10亿美元的私人控股公司，科技投资者们的猎物。他废寝忘食地阅读科技趋势，通过分析人口统计数据来评估潜在市场规模，聘请布斯商学院的实习生来帮助进行专有市场调研，并利用自己的企业家网络来预测哪些行业可能会有出人意表的表现。
甘剑平的方法受影响于Robert R. McCormick金融学杰出服务教授、2013年诺奖得主Eugene F. Fama（MBA ’63, PhD ’64）有效市场假说的影响。“你必须相信市场的整体反应，” 甘剑平说。“如果有一家公司除了你之外没人看好，你真的要好好想想，为什么你是唯一一个想要投资这家公司的人。”
一旦甘剑平对一个行业的发展方向有信心，他就会在该行业内寻找具有较高β系数或波动性的投资项目，如果企业发展成功，这类型的投资将会带来超额的回报。他表示：“我们都喜欢认为自己可以找到估值失准或是被低估的资产，但找到合适的行业、趋势或市场地理位置可能比其他任何事情都重要。对我而言，合适的市场地理位置就是中国。”
已故布斯商学院教授Milton Friedman对自由市场经济的重视也塑造了甘剑平的投资哲学。“我相信市场经济，” 甘剑平说道。“我也相信竞争资本主义，它确实能够鼓励创新，创造就业机会，从而改善人们的生活。一直以来，我都在投资处于竞争性市场中的公司，他们不一定要获得政府的支持或是特殊待遇。”
在布斯商学院修读新兴市场一课的经历加深了市场竞争之于甘剑平的重要性。该课程由已故布斯商学院教授Marvin Zonis授课。作为课程的一部分，甘剑平和同学们前往阿根廷拜见了该国财政部副部长，并撰写了一份关于该国经济发展的精彩报告。几年后，阿根廷政府将会改变其政策，并且面临拖欠债务的情况。
甘剑平说，与创业家会面时，他经常会回想起在商学院就读时的情景。但是，成为一名成功的风险投资家所需的某些特质不一定是可以教出来的，比如其对风险的欲望。绝大多数初创公司都以失败告终。即使是赢家，也往往需要长达10年之久才能达到资本市场所预期的规模。
“作为一名风险投资家，你必须去拥抱变化和不确定性，”他在与Kaplan的《炉边夜话》中提到。“如果不进行重大的变革，巨头公司们将占据主导地位，而我们将会失去许多机会。”
此外，他还认为，自己必须比一般的布斯商学院毕业生更具乐观心态。正如他所说，投资那些“只有几台电脑”的公司需要怀抱一个积极的愿景，来投入数亿美元估值，并希望它们能够起飞。
“他总是在寻找潜在的可能性，而非对事情是否会发生持怀疑态度，” 甘剑平的朋友Zong说，她现在是伦敦的一名私人投资者。“他拥有一颗年轻的心，喜欢知道年轻人在做什么。比如说，对于观看视频时的弹出式消息，我当时想，‘人们对这个感兴趣吗？’，而他则说，‘何乐而不为呢？’”
那些“弹出式消息”后来在哔哩哔哩的公开募股招股说明书中被称为“弹幕”。哔哩哔哩的中文网站允许用户在视频上叠加实时评论，为他们添加了一个社交维度。哔哩哔哩最初专注于动画、漫画和游戏等适合儿童的主题， 现在已经扩展到纪录片等原创节目，成为中国主要流媒体平台之一。在甘剑平的鼓励下，启明在早期阶段便投资了哔哩哔哩，并见证了该公司于2018年的公开募股。直到现在，甘剑平仍继续在哔哩哔哩担任董事。
03 及时回应当下
尽管新冠疫情对全球带来了许多破坏和干扰，但它也给甘剑平擅长投资的消费科技领域带来了诸多好处。在疫情爆发之初，甘剑平和他在渶策资本的合伙人讨论过哪些行业会从疫情中受益。“整个数字化世界——任何能让人们在网上节省或消磨时间的东西——都将非常非常受欢迎，”他在谈话中告诉Kaplan。
随着疫情发展，世界各地纷纷进入了封锁隔离，人们因此长时间地待在家里玩游戏和看视频。提供在线娱乐服务的公司开始蓬勃发展。同时，疫情促使线上食品杂货配送服务需求激增，长期以来，这个市场一直被认为是难以扩张的。甘剑平注意到，就连他70多岁的父母都学会了用手机点餐。
在线教育似乎亦是一个特别具有潜力的投资领域，其中，甘剑平发现的一个最具前景的项目是ClassIn，这是一个在课后辅导中常常被用到的在线互动课堂。由于学生被迫待在家里，该公司单单2020年2月和3月的收入便达到了2019年全年的四倍。2020年7月，渶策资本在ClassIn的B轮融资中投资超过3500万美元。随后，在2020年12月，这家初创企业从渶策资本和其他投资者那里共筹集到了2.65亿美元的C轮融资。
自甘剑平开启他的职业生涯以来，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如今，风险投资已是中国最大的另类资产类别，每年筹集的金额高达数千亿美元。“我们曾经开玩笑说，现在独角兽的繁殖能力也和兔子一样了，” 甘剑平说道。此外，不断扩大的货币供应量也促成了他的成功，为投资创新型企业提供了更多的可用资金。
当前投资前景复杂化的因素之一，是迅速变化的监管制度。例如，去年7月，中国监管机构宣布加强对校外培训机构的监管。Kaplan认为中国的消费科技领域“现正处于一种混乱之中”：“这将带来许多挑战。从积极的角度来看，中国市场仍然很大并且在持续增长，拥有很多优秀的技术。”
目前，甘剑平正着眼于几个前途无量的领域，包括致力于应对气候变化的初创公司。他表示：“鉴于目前的技术，全球不可能实现碳中和。因此，我们需要大量低成本的创新技术以及足够的制造力来将实验室中的东西带到现实生活当中。这将是一个长期目标，但我认为人类足够聪明，能够解决自己造成的问题。”
另一方面，他看好元宇宙的前景。元宇宙包含虚拟现实和增强现实等沉浸式技术。甘剑平说：“疫情过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居家办公，不再像过去那样经常出门。”他还预测，比特币等加密货币将成为一种持久不衰的资产类别，类似于黄金和其他贵金属。
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甘剑平都会拥抱它。他说：“我不认为我需要因为任何事情而被人们铭记，但是，我希望我投资的一些企业会在未来继续成为市场的主要参与者，这样我就可以告诉我的子孙们我是那些伟大企业的早期投资者之一。”
